10月末的西安街頭,一場小雨帶來了深秋的寒意。當(dāng)我們走進茶博會的展館,“茶香茶韻”就撲面而來。初見唐朝霞老師,她一襲旗袍,正坐在紅布鋪就的長桌上,面前幾杯清茶,旁邊擺著她的得意之作——丹鳳朝陽壺。見我們進來,唐老師急忙起身讓座,她的助理曹梅娟女士給我們斟上了茶。
熟悉宜興紫砂圈的人都知道,這是一個信奉名家與大師的行業(yè),一代又一代的紫砂藝人們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成為紫砂大師,這也是他們的最高理想。于是在這些對于名家大師的崇拜下,很多人開始對創(chuàng)造有屬于自己印記的作品失去了耐心與信心,無數(shù)燦若星辰的大師名家,如同無法翻越的屋脊背梁,讓許多紫砂藝人望而卻步。然而,一個充滿了武俠氣息的倔強堅韌的家族,“蜀山唐門”,卻走出了一位真正的用實力造就的大師————唐朝霞。
與唐朝霞老師的對話,開始于她的自我介紹。從十六七歲開始接觸紫砂,到如今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三十五年,說到這些年的浮浮沉沉和滿身榮譽,她臉上露出了溫潤的笑容,云淡風(fēng)輕的講著,看不出絲毫的波瀾,我們問唐朝霞老師,”從小做壺,年輕時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態(tài)” , 她話語間帶著江南女子糯糯的口音,笑著說,”年輕時候就是著急么,遇到困難的話就想,別人都能干會計什么的我也可以,為什么不去找這樣一份工作。我爸媽就鼓勵我,包括我的爺爺(唐祝和,宜興紫砂工藝二廠奠基人),我是跟他學(xué)壺的,我學(xué)壺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一句話,他說,我們這門手藝是家傳的到你已經(jīng)五代了,只要有人喝茶就有人喜歡我們唐家的壺,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你不能回頭。不走回頭路?!?/p>
“浮名浮利,虛苦勞神.嘆隙中駒,石中火,夢中身。”如今的唐朝霞,或許已經(jīng)達到了這種寵辱不驚,云淡風(fēng)輕的境界,48歲的她,因為小時候的耳濡目染讓她跟紫砂壺結(jié)下了情緣,這份深情,讓她不斷創(chuàng)作,也不斷翻越。
談話間,唐朝霞老師抿了一口清茶,她的舉手投足之間,一股江南女子的雋永之氣與大家之風(fēng)油然而生。從最初的照本宣科做一些常規(guī)的壺體,到現(xiàn)在融入自己的思想和靈魂,創(chuàng)作出獨樹一幟的紫砂壺,這期間的千錘百煉無法在一言一語中囊括。2015年,唐朝霞的兩件作品《蜂菊壺》《丹鳳朝陽壺》榮獲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特別金獎與金獎,成為唯一獲此殊榮的女藝術(shù)家。當(dāng)我們與她說起制壺的往來,唐朝霞總是不斷的提及自己的祖父?!拔易龇渚諌厥峭瓿晌覡敔?shù)淖仙皦?。那時候我爺爺被下放農(nóng)村,后來他教會我做壺之后就過世了,后來有一個紫砂廠的老工人告訴我說,說他小時候大概十來歲看到我爺爺抱著一把壺在哭,他說蜂菊壺創(chuàng)作出來之后給紫砂廠帶來了很多的創(chuàng)收,但是爺爺沒有得到改得的榮譽,后來我前后用了五,六年時間,搜集資料,進行創(chuàng)作,就為了完成這把壺”。
▲蜂菊壺
▲丹鳳朝陽壺
說到祖父與幼年時的經(jīng)歷,唐朝霞微微的流下了淚水,但語氣依舊清淡,身邊的茶杯里飄來淡淡的茶香,她很快就平復(fù)了下來。我們問她,“制壺這些年,有沒有遇到什么難過的檻”,她笑了笑,說,“當(dāng)然有許多,年輕時剛制壺,冬天像捧著一把冰坨,夏天有蚊子咬你你還不能拍,因為你一拍你的壺在手上工具在手上,有時候就是這樣很認真很投入的。有時候做四五把壺一把都沒有用,重頭再來”。重頭再來,這四個字她說的輕輕巧巧,但正是這份輕巧,更讓我們體會到了那份不易。
“年輕時,我是手藝人,手是手掌的手,現(xiàn)在我是守藝人,守住的守。經(jīng)常想起爺爺?shù)脑挘f這門手藝是我們安身立命之本,你一定要做?,F(xiàn)在我也收徒弟,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傳授給他們,要讓這門藝術(shù)世世代代的傳下去”。
提及到傳承,唐鳳霞又說起了祖父,她說,“爺爺告訴我,制壺是家傳,到你這是第五代,只要還有人喝茶,就有人喜歡我們唐家的壺,所以你不能回頭”。說到這句話,唐朝霞的表情中,帶著一絲堅毅,我們似乎能看到30多年以前的那個手捧著泥巴的倔強的小姑娘,從此只有眼前路,沒有身后身。
唐朝霞的展廳不大,全都是她歷年的作品,而左邊的一片區(qū)域,陳列著她兒子的作品。我們問到,“孩子現(xiàn)在也做壺,你覺得他怎么樣”,唐朝霞一如既往的笑著,她說,“孩子現(xiàn)在也在學(xué),比我的感悟度好。我希望他可以成材,如果他是為了創(chuàng)作,哪怕熬夜,我也支持,但是如果是虛度時間,那就不行了”。
現(xiàn)在的唐朝霞,正處于藝術(shù)造詣的巔峰期,她說,“這次來西安,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西安的歷史底蘊,也希望可以以長安八景為基礎(chǔ),創(chuàng)作出新的作品來”。談到新的創(chuàng)作靈感,她的眼睛里冒出光來,如同當(dāng)年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女,渴望在浩瀚的紫砂藝海中,再創(chuàng)一番天地。
人間珠寶何足取,豈如陽羨一丸泥,于紫砂壺而言,壺中自有乾坤。而于唐朝霞而言,似乎又不止于乾坤。真可謂紫苑生朝霞,滿目盡光輝。